於曦打開辦公室門的時候就看到溫衍已經坐在了她座位對面的椅子上，他帶了自己的手提電腦，正端坐著專心地敲打著文字，聽到看門聲，他便轉過身來，看見於曦，便對她露出了一個極為幹凈溫和的笑容：

“打擾了。”

於曦也回了他一個微笑，隨後用溫和的聲音說道：

“阿衍今天來得這麽早？”

系統聽到於曦面對溫衍和面對喬宇然時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語氣和聲調，心情平靜。

溫衍自從主動要求幫她處理工作後，幾乎除了周末每天下午都會來她辦公室，他本人倒是一點旖旎心思都沒有，純粹是過去一年於曦積壓的事情太多了，為了遵守當初的諾言，他不得不每天準時到為她解決掉部分，還是免費的那種。

好在於曦兢兢業業，溫衍也很認真，積壓的工作量在一個月內就處理掉了五成，於曦的導師李教授在收到兩份水準極高的報告之後，最近一次的研討會終於沒有拿她開炮，而是用略帶欣慰的眼神看了她好幾眼，也沒讓她散完會後當個只收拾桌子的小嘍啰，新的研究項目裏難得地也提及了讓她參與的意思。

於曦和溫衍都覺得有塊大石頭落了下來，輕松了不少。

“今天的工作都結束了。”溫衍很有風度地笑了笑，很自然地站起來拉開椅子讓於曦坐下，隨後又給於曦倒了杯熱水，動作流暢熟悉得仿佛好像在自己的辦公室一樣。

“想到你還有一份報告的數據導入，就想先過來做完了。”

於曦端起水杯，天氣已經漸漸涼了下來，手握在杯的邊緣，不是很燙，而是帶有暖意的溫度，她擡頭，溫柔的語調中帶著感激：

“這段時間真的是太感謝你了。要不是有你的幫助，我的工作不會這麽快就踏入正軌的。”

溫衍極有風度地一笑，卻似有抱怨地說道：“你的道謝我這一個月聽了不下五十遍了啊。”

“有嗎？”於曦的臉開始紅了起來，她狀似困惑的眼神看向溫衍，隨後有些不安地說道：“不好意思，我不太會和人溝通，如果你覺得我很煩，我會盡量改，真是對不起……”

溫衍無奈了：“對不起也聽了說了不下三十遍了吧。”

他看著於曦已經紅起來的臉和困惑又茫然的表情，這一個月來他好像終於理解為什麽兩個人當了那麽久同事還是那麽生疏的原因了。

於曦不善交際。

她跟任何不太熟的人說話都容易緊張，一緊張就容易說出來的句子就會磕磕絆絆，要是被人說幾句就會立即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趕緊道歉。

這就是為什麽她平時幾乎都只呆在辦公室和實驗室吧？除了做實驗和寫報告是能讓她盡情發揮自己才能的地方，其他交際都會莫名增加她的困擾。

難怪過去一年她工作狀況愈來愈差也沒什麽人幫她，不只是因為她沒有多少熟人，更主要還是因為她沒法拉下臉來求別人吧。

於曦聽到溫衍這麽說，頓時有些局促不安，她看著對方一臉無奈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惹到他不高興了，想再次道歉，剛出口卻又頓住——

——都說了不要說對不起了，那她還應該說些什麽啊？

溫衍看到於曦困窘的模樣，出神地想到喬熙然的好友們——他們背後都對這個陌生女孩評價不高，覺得她是靠著自己的家族強行拆散了一對天作之合。

風言風語聽了不少，如今看於曦這幅柔軟而又溫和的模樣，他卻心生了點憤懣——明明是性格這麽內斂又溫和的女孩，怎麽就任人詆毀而毫無反擊之力了呢？

她決定要結束婚姻這件事，讓溫衍更加確定，當初的於曦，很有可能是受到了家族的脅迫，再加上本身就對喬熙然懷有憧憬，選擇了順從，也最終導致了現在這般不夠如意的生活。

溫衍覺得人生真是奇妙。

於曦雖性格溫和內斂，但卻仍然擁有身為科研人的一股傲氣，從這一個月的接觸中，她對待工作的認真和細心已經到了令人咂舌的地步，一旦從低落的情緒恢覆過來，其工作能力幾乎無敵。他覺得，於曦可以說是非常難得的心性堅定又拎得清的女孩了。

喬熙然是真的可惜了，早早就被下套，沒有發現身邊有這樣一個優秀的女孩。

“謝謝也不行，對不起也不行，那你要我說什麽啊？”溫衍的思緒被於曦有些嘟囔埋怨的語氣拉了回來。

“能夠讓人覺得禮貌的話，來來回就就那麽幾句……”

他看著於曦臉上還是一貫帶有點局促的微紅，小聲埋怨的時候梨渦也是漾起，霎是迷人，心跳沒有來地漏了一拍。

他已經習慣了，從一開始還會迷茫心臟時不時跳動異常是否需要及時就醫，到現在可以淡定地下結論為“可能是對於曦有好感”，這一個月他也在某個他沒有涉及過的領域開始逐步開竅。

他再次溫和地一笑，那笑容染上了風雅：“嘴上說謝謝我聽了好多，有別的道謝方式嗎？嗯？”

那一句“嗯”尾調拖得極為綿長蜿蜒，果不其然於曦清美的臉頰上局促的紅暈加重，溫衍覺得心底有種蠢蠢欲動的情緒在蔓延滋長。

如果是處於非角色扮演真實狀態下的於曦，她應該會立即接上一句：

---好的先生，請問您對成年人之間一般在夜間進行並需要將窗簾拉上的大功率健身運動感興趣嗎？我認為這種道謝方式相當之別具一格且雙方心情愉悅度都將以肉眼可見速度明顯上升，您請重點考慮考慮。

系統：[……停止你的腦洞，我都能看到。]

於曦內心哂笑。

她想了想，一本正經地對溫衍說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話，這周六晚上你如果是有時間，我為你做頓飯吧？”

溫衍有些驚訝，還不待他說話，於曦又有點底氣不足地說道：“請你去餐廳吃一頓也可以的，但是不如親手做的菜來得有誠意。”

看著於曦又露出一副打擾到別人有點忐忑的表情，溫衍心底沒由來得一軟，那一點點的“是否合適這麽做”的思考也徹底消失殆盡。

管他呢。

“好啊。”溫衍笑道，安撫性地揉了揉於曦的頭頂，說道：“我很期待。不過，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來我家做嗎？”

看著於曦一臉擡頭不解的樣子，溫衍用他特有的溫和語氣解釋道：“單獨去你家的話，如果熙然回家看到，總是不太好。我家並沒有這種顧慮。”頓了頓，他又繼續笑道：“你也不要擔心我對你不軌呀。”

——其實我倒是想你不軌一個給我看看呢。

[……再說一次，我會看到，停止你的腦洞。]

於曦內心繼續哂笑。

於是她立刻搖搖頭，臉上褪下的薄紅又隱隱上來了：“我怎麽會擔心你不軌。”隨後又照常用溫和的語調說道：“其實你不用擔心他的，自從上次你來之後，我已經一個月沒有見到他了。”

看到溫衍有些楞的表情，於曦又說道：“你也不要覺得我可憐，這一年都是這樣，現在他不在家，我反而覺得呼吸得更自由些。”

她聲音帶上些不知是不是該告訴別人的猶豫，但是因為信任溫衍，還是坦言道：“基本上……嗯……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在家看我做什麽，基本上都是錯的，呼吸好像也是錯的。但又不能不呼吸，不呼吸我會死的吧。”

“……反正現在情況就是這樣，他不在家，我會覺得開心些。”

於曦說完嘆了口氣。

溫衍看著於曦一副無奈的樣子，心底沒由來得感覺一酸，突然對喬熙然產生了一種不甘和惱怒的感覺。

良久，他還是只能嘆息了一聲，安慰道：“阿曦，辛苦你了。”

於曦搖搖頭，說道：“沒什麽好辛苦的了，這段不如意的婚姻很快就會結束，我看清了，以後應該會過得更好的吧。”

看著溫衍一點一點舒展開來的英俊容顏，她又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單獨留你在家若是真被熙然看到，也挺尷尬的，去你家吧。”

溫衍再一次覺得喬熙然可能真的是腦子有毛病才會看不到於曦的好，不過這一次他卻從心底裏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有一種珍寶被埋於沙礫之下，而唯有他發現了的慶幸感。

而被於曦黃暴思想荼毒了的系統：感覺自己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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